陈归点点头，抬头：“你方才说你要去气运之地？”
“我问过长吟，如今神木一族都被神兽一族拘禁，它们的气运之地应该能够找到一些线索。”此事非同小可，艾熙弥也考虑得很认真：“毕竟他们不适合长距离长时间的离开，但是我合适。”
她说的是身份的妨碍。
陈归道：“你现在也不太合适了吧。”
他给了她一个身份。
艾熙弥沉默了一下：“比你们合适。”
陈归不和她争这个问题了，继而问她陆星闪说过的话：“没有族长的许可，你擅自进入气运之地，知道后果吗？”
“知道。”
他笑起来，语气说不清是调侃还是微讽，一双眼睛看着安静的艾熙弥，“那你是觉得你一个人完全可以应付，就算气运之地限制了你的能力，甚至损害你的能力？”
艾熙弥微微抬眸，不待她辩驳，陈归就错开了目光，继续道：“长吟的事情，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他，气运之地……艾熙弥，我现在以祭司官的名义命令你，不允许私自行动。”
艾熙弥一顿。
“……知道了。”
——
周末是练舞的好时机，但是季京京没想到自己的点这么背，好不容易让左楠替了自己，找了替补替左楠，可没想到她练着练着，脚崴了。
更让她完全没想到的是，艾熙弥居然在这个时候出现了，她站在练舞室的门口，一身清冷，看上去不像是来找人的，更像是在旁观一场闹剧。
“……弥子？”季京京撑着拐杖，看了看在一众人安慰中哭泣的左楠，往艾熙弥这边望过来：“你怎么来了？”
艾熙弥看了看倏尔安静下来的室内，面容平静：“我想出演这场节目。”
都是一愣。
她来得太巧了。
就在前几分钟，左楠跳一个高难度的动作，把脚崴了，后脚艾熙弥就过来，说她想参加。
左楠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，她有些失态，没有那种安静乖巧模样，指着艾熙弥哭诉：“是你干的？你故意的吗？你来看我的笑话？你是不是在道具上动了手脚！就是你害我跌倒……”
季京京皱眉，斥责一般：“楠楠！”
这话又有些无理取闹了，毕竟她是自己崴脚的，不过是跳起来转了个圈却没有碰到该碰到的台子。
左楠却已然红了眼，没有什么比处心积虑想得到却没有得到，又忽然再次得到更让她开心的了，可偏偏现实又给了她当头一棒，她居然又失去了。
“就是她！我排练过很多次了，不可能会预算失误，肯定是有人动过这个垫子，不然我不可能会失误！就是你故意的！”
艾熙弥眯了眯眼睛，似笑非笑。
没说话。
左楠的话戛然而止，又白了脸。
她说漏嘴了。
“……楠楠，你刚刚说，你排练过很多次？什么时候？是我受伤之前，还是我受伤之后？”
季京京的脸色比左楠更难看，她撑着拐杖的身影几乎有些摇摇欲坠，看着昔日的好友。
声音都是颤抖的。
女孩子们面面相觑，默默自动让开一条面对着季京京的路。
左楠瘫坐在地上。
脑袋忽然一片空白。
解释什么呢。
心中的鬼，总归会在某一刻彻底释放，你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出来，却在出来的时候，恍然发现原来它出现在心里的时候，就已经在无时无刻影响着自己，无时无刻被释放着了。
季京京不是一个傻白甜。
相反，有些事情，几乎一点就通。
她也不说话，似乎憋着一口气，想等左楠的解释。她胳膊没劲了，脚底触地的疼痛没有那天疼，可就是好像一寸一寸，就着寒冷，攀上她的心头。
痛得发紧。
也不敢置信。
“左楠，”张慧雯瞧着季京京失态的样子，撇开眼睛，盯着左楠，“是你把刀片放进季京京的鞋子里的吧？这样你可以依靠你自己和她的关系，让她请你来当主舞，是吗？”
她盯着左楠，立场不明，不像是看热闹，倒像是可怜季京京，替她问出她问不出口的残忍真相。
姿态却也不讨喜。
“……我……我没有……”
左楠泪眼婆娑，却不敢抬头看季京京的眼睛。
艾熙弥垂眸，指尖凝出一丝不起眼的微光来，转瞬即逝。
她眼里的左楠还是那副柔弱可欺的模样，但是她身后隐隐浮现出了黑色的雾气来，它慢慢弥散，又在一个瞬间聚拢，显现成一个面具一样的人脸来，正对着艾熙弥的方向。
那是左楠自己心里的恶念。
无关尉昼，无关恶灵，无关食恶鬽。
但她前几分钟的失误和失态，却和那个气息紧紧缠绕在一起，直到艾熙弥动法，它才在各种掩饰下浮现出来。
艾熙弥眸子一缩，走到楼梯边上，看到一个温润如玉的少年从楼上下来，目光落在了艾熙弥身上，愣了一下。
他带着几本书，背着黑色的书包，似乎刚从自习室出来，又或者是去准备找导师。
“你好，同学，请问你有什么事情吗？”
他客气礼貌，哪怕艾熙弥这样盯着他，他也没有露出不愉快的表情来，只是很疑惑地看着艾熙弥，问道。
艾熙弥只觉得周身的力量都被人卸掉了一样。
这个人明明就是不久前和她对峙的尉昼，刚刚的气息那样明显，可是现在这个人，却干净纯澈到极致。
“李丛白学长，等等，你的资料忘了——”
“抱歉，我认错人了。”
艾熙弥看着李丛白和追上他的小学弟离开。
李丛白……他不是尉昼，他是尉昼在这里找到的一个极致合适的载体。就在前几分钟，他就在李丛白身上，让左楠崴脚，让她的情绪失控，让练舞室一团糟。
下一刻，他就离开了，离开得无影无踪，彻彻底底。
艾熙弥深呼一口气。
再次走进那个混乱的练舞室，左楠紧紧抿着嘴，不肯再说一句话。
季京京眼睛红红的，那个模样，是已经明白了，却依旧没有戳破。
“你走吧，你现在也不能再参加了。我会让艾熙弥顶替主舞，”她不看左楠，“我不会再追究那次的事情了，但是，也仅此而已了。”
之前有个女孩子私下里主动跟季京京承认过，是她放的刀片，希望季京京原谅她。季京京觉得不太可信，因为这个女孩子也不是那种人，而且没有什么动机，家里情况也不太好，倒是和左楠走得近。
但是既然她承认了，又查不到其他的证据，季京京只能作罢。
但心里依旧还是觉得不安心。
直到这一刻。
左楠像是没了力气，她白着脸站起来，拒绝了别人的搀扶，一瘸一拐地离开了练舞室。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回答张慧雯的话，只是在路过艾熙弥的时候，目光里带着自暴自弃的冷意，轻轻跟艾熙弥说了一句。
“你满意了？”
艾熙弥却没有继续跟这个纠结的人类纠缠的打算。她的怨气和憎恨都来的奇怪，仿佛艾熙弥的存在就是为了让她不爽一样，明明都是干净年轻女孩子，却永远把目光和标准放在别人身上。
这样的人，永远不会快乐。
季京京整理了一下情绪，让艾熙弥进来说话。
一波三折的节目，季京京哪里还有以前的那种激情，她语气又轻又缓，似乎已经没了精力。
“你会跳吗？我先给你看一下我们之前局的视频，你……”
“不用，我会。”
艾熙弥不想在这件对她而言无谓的事情上浪费太多时间，她打断了季京京的话，目光沉沉：“如果你不信，我现在可以单独跳一遍。”
跳舞而已，而且还是她自己创的舞蹈。
艾熙弥眸里带着一丝隐忍。
她知道这是尉昼的手笔。
什么虞殷，什么舞蹈剧……他不过把她上一世被封印的原因，把她上一世的罪孽重现了。
“虞家有女，唤虞殷，生而绝色，惊才绝艳。帝王闻之，爱怜。传而见之，深以为然，纳为妃子，称殷妃。”
“殷起先怒而不从，帝王以家人要挟，殷故从，然心中有怨。为家人安，勉强欢笑。帝王情短，又纳一妃，嚣张跋扈，乐刁难殷。为求安稳，殷请赐死，帝王发怒，囚其家人。长姐为虞殷铤而走险，被误杀。殷铤而走险，献舞而意在弑君，君亡。寻殷不见，有仆人见称化仙而走，又称不知。”
虞殷是她，她是虞殷。她杀了那个帝王，神再次降下神谕，封印了她，随后把沉睡后的几人的记忆抹去。
但似乎忘了她，她还记得，清楚地记得。
可尉昼怎么会知道……
尉昼怎么会知道，那个时候他就在暗中观察了？那个时候他就已经靠近了他们，而他们一无所知？
那么这次，他的目的是什么？
戏耍？讽刺？
还是宣战？
不管是什么，艾熙弥都应了。
艾熙弥的话让她们有些惊讶，张慧雯微微皱眉，站出来道：“之前因为避嫌，我没有争这个主舞的位置，但是季京京，现在既然真相大白了，我觉得与其让一个新人来担任这么重要的位置，不如让我来，眼下时间紧迫，我不赞同让艾熙弥做主舞。”
顿了顿，她添了一句：“除非她跳的比我好。”
季京京果然迟疑了。
张慧雯的话不无道理，而且抛开两人的过节不说，其实张慧雯的话很顾全大局，现在让张慧雯来主舞最合适不过了。可是这次的迎新晚会是直播的，她看上的是艾熙弥的颜值，毕竟代表着他们南校区的节目，要是节目收视好……
可是，被张慧雯这样一说，她心里也有些打鼓。
她虽然和艾熙弥有交集，知道她会跳舞，可这个舞难度高，她一个只看过一遍的人，真的能够在短时间里跳的比张慧雯好吗？
“艾熙弥，如果你实在想，那我们两个可以比试一下，你刚刚不是说你会了吗，我们各自跳一段，谁能够跳得更好，谁就上，这样，总行了吧？”
后面那句话张慧雯是对着季京京说的。
季京京咬了咬下嘴唇，看着艾熙弥，后者黑色的眸子盯着她，见她迟疑不决的目光，艾熙弥垂眸，沉默了半晌，抬头跟张慧雯说：“可以。”
张慧雯也就是这样一说，本来话说到这个份上，艾熙弥就应该顺着台阶下，说不用了才对，没想到她却应了，一时愣了一下，才有些不屑的笑了笑：“季京京，你觉得呢？”
“弥子觉得可以，你们就……试一下吧，大家都在，觉得谁更好……”季京京狠了狠心，“就选谁当主舞吧。”
——
音乐缓缓响起，张慧雯的动作流畅又优雅，跳到一半，陈归，陶成瀚和赵天推门进来，瞧见这阵仗，对视一眼，都挑了挑眉。
赵天买了大家的奶茶，放在一旁，给季京京插上吸管，递到她嘴边，轻声问：“怎么了？”
季京京喝了一口奶茶，表情有些惆怅，也压低了声音回答：“斗舞呢。”
“……噗……”随着进来的陶成瀚忍不住笑了一声，触及季京京警告的眼神，他把手放在嘴上，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。
稀稀拉拉的掌声以后，艾熙弥回头看了一眼地上搭的摆设，“我不需要这些东西。”
季京京想了想，看了看赵天，赵天一个眼神，陶成瀚就上去把那些台子搬开了，给艾熙弥腾出了一个空旷的空间，大家以半圆形围着她，其中就包括觉得自己胜券在握的张慧雯。
艾熙弥垂眸站在中间，音乐响起的时候，她突然抬眸，眸子里像是化不开的浓墨一样。
整支舞有六分钟，艾熙弥没有像张慧雯一样，只挑了自己最熟悉的一段，她完整地跳了这支舞。
记忆铺天盖地涌来，像是在审问她的灵魂，但是她依旧身姿维雅，每一个动作都极为惊艳，好似这支舞就是为她而生。
有一瞬间，好似她就是那个虞殷，被迫进入帝王宫，姐姐被杀害，她铤而走险，杀了这好色昏庸的帝王。
（本章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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